琴弦上的时光——苏尔格马头琴演奏印象

  • 2022-09-04 10:31
  • 来源: 草原全媒

  我相信,这个从锡林郭勒大草原上走出来的女孩儿苏尔格,手中流淌出来的音乐,不仅仅是一把马头琴的倾诉,是她在用心灵来感受这片土地,感受草原上的一草一木,一声鸟鸣。

  当她从阿爸的手中接过马头琴的时候,也接过了对于民族音乐的传承使命。从小就深受父亲熏陶的她,骨子里对于音乐的热爱,对于草原的热爱,从她的琴声里就可以感受得到。美丽的锡林郭勒,来自于大自然的信笺,她和它一样,等待着懂自己的人细细品读。

  当我踏上锡林郭勒草原的时候,也踏上了苏尔格的记忆。说来也巧,干旱已久的锡林郭勒草原,突然就下起雨来,我们索性把伞扔掉,在草原上漫步。有山有水,有羊群还有牧羊人。我们既是旁观者,又深陷其中。细雨婆娑的七月,我们慢慢走入《游牧时光》这首曲子中。苏尔格是这片草原的儿女,她的草原就是一曲被缓缓拉动的时光,舒缓的旋律拽着我们走回童年,走回到我们心底最怀念的地方。羊群散漫地分布在草原或山脚,漫不经心地咀嚼着青草,像我们咀嚼着一首曲子。牧羊人骑着马,散散漫漫地从我们身边走过,瞥了我们一眼,想要说点什么,又好像什么也不想说。我觉得我们此刻就像一个个音符,被时光这把巨大的琴弦缓缓拉动,爱或者恨都已经不再重要,能不能听懂彼此的语言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都享受着游牧时光,偌大草原,只听一把马头琴的召唤。

  这不由得我想起了自己在牧场的日子。当我跟随着羊群游走在草场上的时候。其实也享受着这种游走时的快乐。有的时候,一个人的快乐很简单,享受流逝,享受自己被时光放牧的感觉。与那个约好、要在这片土地上相守一生的人陪着你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鸟鸣虫鸣以及牛羊的咩叫都成了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;而当爱人离去,只留下自己在这里倾听生灵的合奏,如此刻,那个背对落日的美女乐手,让一曲弓弦去品味心间的快乐或者悲伤。游牧的时光里,我们都是被放牧的生灵,而那个放牧着我们的人,就是像苏尔格这样掌控着音乐的人。其实,被马头琴声放牧过的人,才是最懂这片草原的人。

  苏尔格是一个好乐手,也是一个好牧人。

  《我的草原》被她演绎得如诗如画,我知道每一个乐手心中的草原都是不一样的,包括我。可苏尔格却用她的琴弦来为你描绘她心中的草原,除了悠远、迷恋,你还听得到她琴声里的向往,向往草原之外是什么样的?然而,她就会告诉你,草原之外其实还是草原,草原之外,依然都是被时光放牧着的人们,他们爱或者被爱,爱过或者是爱着,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血脉相承的曲子,一刻也不曾停息。

  我的草原上,到处都是被放牧的我;我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我放牧的音符,入心,也入骨。

  在卓王府的乐器厂,我看到了一把把被工匠从木头以及玉石中解救出来的马头琴。一个老匠人,一一指点它们被组装的过程。这些马头琴被摆在琴架上,接受一个老牧人的检阅,一匹匹马,等待着去草原上奔腾,游走。关于马头琴的传说,不必再提,人人都知道。我们在苏尔格的琴声里可以听得到一匹匹吃草的马、一匹匹奔腾的马,一匹匹回家的马。

  画面缓缓拉开:一匹骏马那么大的草原,被缓缓牵出,你身体里的寂寞被点燃。山路是不是和琴弦那么长,故乡是不是和琴声那么远?她是不是还将一盏灯火熄灭,又点燃;她是不是将一整夜的黑都装进心窝子里,像马头琴声那样汹涌,去琴弓上游走。一声鸟鸣,一声篝火,一声又一声马蹄那么奔放的辽阔,一声袭入胸口,一声戳中软肋。而你不早就说好了,会在琴声最柔软的地方等我。

  苏尔格,是一个能够读懂马头琴的美丽精灵。她的琴弓就是一件最趁手的利刃,一下就会戳中你的软肋。既温柔婉转,又汹涌,凶猛。

  舒缓的《鸿雁》,一下子就让你做回主角。谁能听懂鸿雁的倾诉,谁就听懂了她的倾诉。她在用一个动词缝补天空,谁也无法说服一只老雁离群出走,把一生的思念排成一个省略号。那些从喉管里喊出来的,那些从琴弦上飞出来的,都是良药,反复医治它们翅膀划开的硬伤,落日被提走,一座山也被提走。入夜,你就会知道跋涉路上,彼此相见恨晚。用一根翎羽丈量光阴的气息,捎来几两秋风,顺便捎来一封书信,尚未拆读,泪便流了下来。我愿意用一根羽毛,换你一根白发,用一根白发,牵着一队雁阵回家。霜冷了,心累了,就和影子拥抱取暖。

  她太厉害了,能让人反复倾听,也更能折磨人。

  直到听她拉响《梦中的额吉》那一刻,我才知道自己心头的那扇门再也关不住了:后来我才明白,母亲为什么会把初生的我们,总是放在她手够得到的地方;后来我才明白,炊烟飘得再高再远,也总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。我和这些草木庄稼一样,收藏了那么多阳光和雨水,就为等到有一天能全部还给大地。当柴火归于沉默,当黑夜一口吞下老屋,你手把手教会我那些鲜艳的词语。炊烟咬紧一片天空,木门咬紧一句句嘱托,听她一匹一匹数着被放牧多年的光阴,那些牛啊,羊啊,草啊,都是亲爱的。这一世的歌谣已肝肠寸断,让我卑微地等,让我卑微地爱,就让一座老屋见证。无论走多远,你身后拖着的一道炊烟,一辈子都甩不掉,像找回羔羊那样相认,像找回牛犊那样相认,像看见老屋上空升起炊烟,突然想流泪。

  马头琴在苏尔格的手里,放牧着她的心曲与灵魂。(燕南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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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石毅 李国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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